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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八章 此子颇似何人也? (第二更,晚上还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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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  吕布胸中的愤怒,此刻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。www.luanhen.com

      可偏偏他又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  他心知肚明,胡轸此举,是故意整治他。

      若是胡轸事先就告知他要在平原列阵,吕布断不会与孙坚军纠缠到这个地步。

      他只会粗略的与对方交手,就会引孙坚军和荆州军去往平原之地,以骑兵攻之。

      可此刻,并州军等若是泥足深陷,与孙坚和荆州军胶着鏖战着……

      想要脱离,就一定会付出代价。

      一脚踏入泥潭后,再拔出来,脚上岂能不全是泥泞?

      胡轸是要用并州军去拼杀掉更多的孙刘联军。

      他根本就没有将自己当成同僚。

      ……

      吕布虽然被董卓任命为中郎将,都亭侯,但本质上他也不过是被董卓用来掌控并州军的一颗棋。

      吕布这段时间也能够感觉出来,董卓对他虽恩赏颇多,却不甚信任。

      而西凉军诸将对身为并州军首的他,也多有蔑视排挤……

      吕布心中恼恨!

      他扬天高呼,再次拉满弓弦,对黄忠之所在狠狠的又一箭射出!

      这一箭,意不在取敌,乃在泄愤。

      三石弓的力道极大,穿过鏖战的人群直奔黄忠面门而去!

      黄忠急忙闪避,却听‘噗嗤’一声,那支利箭竟是射中黄忠身后的一名骑卒,直接将他毙命当场。

      黄忠惊恼的转头,却见吕布已是调转了马头,开始全力奔驰,引众向后方而走。

      依稀间,黄忠隐隐的能听见吕布的高呼:

      “匹夫,某早晚取尔首也!”

      吕布身边的传令骑卒,吹起了牛角,发出比适才更加短促的呜鸣声。

      鼓进金鸣,是最基本的传递信号方式,但并州军并少有采用。

      他们惯用独特的牛角作为号令。

      并州军的牛角制作较为特殊,能够发出各种不同频率的的声音。在某种意义上讲,这比传统的金鼓传令更为便捷迅速。

      狼骑营的骑士在听到信号之后,立刻调转马头,随吕布强行撤退。

      但很多步卒却一时没法脱离战圈,只能作为被强行‘殿后’的牺牲品,遗落在了阳人县。

      “撤了?”

      刘琦眯起眼睛,下意识的伸手握住自己腰间的宽刃长剑的剑柄。

      蒯越注意到了他的举动,道:“少君莫要遣众去追,如越所料不错,前番先行撤离的西凉军此刻定是驻军于平原之地,我军若是随其离县,恐为对方所算,眼下还是安心驻扎在阳人,方为上策。”

      刘琦已经抽出半截身的长剑,慢慢地又被他放回了剑鞘内。

      他看向蒯越,笑道:“异度所言甚善,是我情急了。”

      说罢,他转头看了看已经奔驰而去的吕布军,遗憾的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  “收兵。”

      ……

      这一仗虽然击退了西凉军和并州军,但孙刘联军的损失也很大。

      整整打了一夜,己方凭借地势除掉了不少并州军卒……战场上到处都是西凉军和并州军的尸体。

      但同时,他们付出的是诸多士卒的鲜血和生命。

      ……

      没有庆功,没有祝贺,没有退敌后的喜悦。

      上千的尸体,被清一色的安置在阳人县东的空地上。

      孙刘联军在战后没有歇息,除了受伤的士卒被妥善安置,剩余的人则是四处搜集柴薪,在县外的宽阔地域搭建了一个又一个偌大的柴堆,准备将那些尸体进行火化。

      东汉时期,其实就已经有佛教传入了中土,只是还未大兴其道。

      他们在带来佛学文化的同时,也带来了火葬的理念。

      当然,在先秦时期,诸子中就已经有了记载,一些地域已有火葬习俗,比如西羌的义渠国……

      相对与火化,和平时期的汉人更崇尚于入土为安,但这不代表他们不能接受火葬。

      西凉军和孙刘联军的尸体太多了,若都要进行掩埋,工作量太过巨大。

      若是掩埋尸体的期间,西凉军又返杀过来,对阳人县的驻军来说,无异于一场没顶之灾。

      ……

      敌军的尸体只是粗略的堆积焚烧,但己方战死的士卒却不能草草了之。

      搭建柴薪火台后,没有受伤的主要兵将都前往场间,为战死的勇士们送行。

      那一具具尸体在三军将士的注视下,被分散在各处柴薪上。

      上千士卒手持火把,等待着主将的号令。

      准备已毕,孙坚随吩咐孙静道:“点火吧。”

      孙静领命,方要下令,却见刘琦站了出来,对他道:“幼台公且慢。”

      孙静方要喊出口的话咽了回去,他看向刘琦:“公子尚有何事?”

      刘琦转向孙坚:“还请君侯容我祭奠哀思。”

      孙坚轻叹口气,对刘琦点点头。

      刘琦走到了即将被焚烧的那些柴薪前,放眼看去:

      那一堆堆的柴薪上,都有他南郡的士卒……

      他们从襄阳意气风发的出兵,却陨落在这并不熟悉的司隶之地。

      魂散异乡,而不能归于故土。

      刘琦静静的盯着那些干燥的柴薪……它们稍后便将燃烧成熊熊烈焰,将这些不久前还是一条条鲜活生命全部吞噬。

      人生真是充满了不确定性。

      在这个时代生存,谁知道明天,或是后天,再或是不久的将来,躺在这堆柴薪上的人,会不会是他刘琦自己?

      他深吸口气,缓缓的开口念道:

      “操吴戈兮被犀甲,车错毂兮短兵接。

      旌蔽日兮敌若云,矢交坠兮士争先。

      ……

      ……

      身既死兮神以灵,魂魄毅兮为鬼雄。”

      这首九歌,他也只是略读过,记得不是很全。

      中间磕磕绊绊的,很多地方也有遗忘。

      若是在那些门阀士族的宴会上,刘琦这样的背出来,肯定会遭到士人嗤笑。

      但现在,他无所谓。

      他念这些,不是因为他想彰显什么。

      他是发自内心的,来为这些勇士的魂魄送行。

      愿诸君就此安息!

      念罢,刘琦迈步走到最前面的一堆柴薪前。

      那上面放着的,是吕胥的尸体,他面部的表情此刻已经僵硬。

      但刘琦依旧可以依稀的看出他在临终前的悲伤与绝望。

      脑海中,是他痛苦的对着刘琦喊出的话:公子,我不想死!

      “对不起,是我骗了你。”刘琦喃喃念道。

      他将手中的酒囊筛子拔出,洒在了柴薪前的土地上……

      吕胥的眼皮因为血液凝固而难以合拢,刘琦倒完酒后,伸手替他来回合几次,方才勉强让他的眼眸闭上。

      当他转过身时,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。

      刘琦一夜未睡,拉满弦之弓三百次,再加上战前受冷于寒风天中……这些事情累加在一起,几乎榨干了刘琦所有的气力。

      他的身体素质还不像是黄忠,文聘等人那般强健。

      张允看出刘琦有些不对劲,急忙奔上前扶住他:“公子,您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  刘琦摆了摆手,推开了张允,然后迈着缓慢的步伐,走到了荆州军将士们面前的空地上。

      他的脚步有些虚浮,显得有些不支。

      但不知为何,将士们却感觉刘琦那虚浮的脚步,每一步似乎都踏的异常坚定。

      当刘琦站在兵卒们面前时,他的脸色虽苍白,但表情却很坚毅。

      上千人的视线,此刻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。

      “七千将士,随我上雒,为的保君护国,安抚黎民,还四海清平……”

      说到这,刘琦不知为何,感觉心中一阵憋闷,低头重重的咳嗽了几声。

      他抬起头,继续道:“今遭凉州军伏击,千余军士临难而逝,不能随我同反荆楚,刘琦不才,不能克竟全功,致使他们不能随我同返乡土。”

      说到这,刘琦又咳嗽了两声。

      但当他抬起头时,再次喊出来的话,声音却比适才还要响。

      “然匡扶君王,保雒京之事未定,刘琦誓死不还南郡!若事不济,我愿抛身于阳人城,与阵亡的将士同归魂于此……昨夜过后,在场诸人与我虽无骨肉之亲,从此却有同难之谊。”

      说罢,他环顾场间那一个个仿佛熟悉又不熟悉的面孔,喊道:“西凉军虽强,却不能攻克我等!值此危急存亡之秋,尔等可愿与我孤注一掷,以死以护君王!”

      张允抓住时机,头一个高声响应:“愿随公子,虽死不惧!”

      蒯越暗叹口气,不满的斜了张允一眼。

      这等露脸之事,怎又让你抢先了?

      “蒯越愿随公子!赴汤蹈火,亦不辞也。”

      “蔡勋愿随公子!”

      “黄忠愿随公子!”

      “……”

      紧接着,便听所有的南郡士卒们都开始高声呼喝:

      “愿!”

      “愿!”

      “愿!”

      刘琦转过身,再次走到那些柴薪前,拔出佩剑,高举长呼:

      “噫兴!”

      所有的荆州军士,亦是纷纷高举手中的环首刀与长戟,震声高呼:

      “噫兴!”

      “噫兴!”

      “噫兴、噫兴……呜呜!噫兴!”

      “噫兴、呜呜呜!”

      呼喊声中,好多荆州士卒的哭声也夹杂其中,因为哭泣,他们的声音显得断断续续的,但始终没有停止。

      那千余即将被火化的士卒中,有他们的同伴,同乡,挚友,战友,甚至是亲人。

      “噫、噫兴……呜呜呜呜!”

      听着身后痛哭声,刘琦的眼帘不知不觉间,也挂上了一层泪雾。

      但是他没有抽噎,也没有哭出声来,更不能让泪水滴落。

      一军之主,可以感慨,可以伤感,甚至可以当众道歉罪己。

      但绝不能哭出声!

      “噫兴!”刘琦震声喊道。

      上千人的声浪一阵强过一阵,似乎都能召来雨云,为他们低雨落泪。

      孙坚默然不语。

      他望着那个站在柴薪前,身体微晃,却坚定不屈的少年,有些出神。

      不知不觉间,刘琦的背影在孙坚眼中,似乎换成了另外一个少年……

      同样的倔强,同样的有骨气,同样的不愿认输。

      那个在记忆中的身影此刻和刘琦的身影重合了。

      孙坚的嘴角少有的竟露出了一丝微笑。

      “像,真是太像了。”

      程普在旁边听了孙坚的话,奇道:“君侯,您说什么?”

      “德谋,你觉不觉得,这孩子……颇似吾家长郎?”

      “啊?”程普愣了。

      他转过头,认真的去看刘琦。

      论身材之健硕,那刘景升之子与孙坚长子,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。

      论性格,两人也是天差地别。

      君侯所言,究竟意指于何?

      盯了半晌,程普不由自言自语地嘀咕:“这,哪里像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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